原标题:“蹲下来”进入儿童视界丨专访《千里送鹤》导演拉华加、制片人马海泉
在《格萨尔王传》中,有一个故事是珠姆通过一只鹤给格萨尔送信,这个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渗透在藏族文化中,从历史中走出,它已成为藏族人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它们的迁徙有着一定的种族规律,若非大鹤带领,小鹤则很难顺利回家。
黑颈鹤的特性启发了《千里送鹤》的主创团队,这部由万玛才旦监制、拉华加执导、马海泉出品、制片的电影已在影院上映,与观众见面。
影片通过纯净的视听语言和广阔的青海景观呈现,讲述了两个孩子护送黑颈鹤回家的故事,并由此呈现了父亲和两个孩子之间的情感拉扯。
在《千里送鹤》之前,拉华加凭借《旺扎的雨靴》获得了第十二届FIRST青年电影展最佳导演奖,入围了第68届柏林国际电影节新生代竞赛单元。用儿童的视角讲述一个故事已成为他擅长的事,另一方面,其影片遵循自然主义手法和超现实内容结合的风格特点,也成为他个人创作的鲜明标志之一。
《千里送鹤》是一部怎样的电影?他们是如何和小演员合作的?关于创作他们有什么分享?以下是导演帮和拉华加、马海泉的对话。
导演帮:您看到剧本的时候为什么决定去拍这样一个故事呢?
拉华加:刚开始时还是在犹豫吧,因为这个拍摄难度非常大,有动物和小孩。后来想到我前面片子《旺扎的雨靴》也是讲儿童的,我想做一个童年三部曲,就接下了这个项目。
导演帮:黑颈鹤在片中是否会有某种象征?还是您希望让电影回归到一个比较简单的叙事中?
拉华加:黑颈鹤有个特点,需要大鹤带领,小鹤才能飞翔。就像留守儿童,如果没有大人的陪伴的话,他们的成长就会变得很艰难,所以黑颈鹤和片子里的儿童很相似,算是一种对照。
导演帮:影片前期是黑白色的,后面画面才有其他的色彩,这样设计的目的是?
拉华加:之前我们拍摄的过程中没有想到这样去处理。剪辑的时候我们一直在推敲这个事情,我想,前半部分是室内的空间,镜头是缓慢的,还有很多固定镜头,再加上小朋友的内心是比较低落的,所以用黑白色。
开灯以后转场了,镜头动起来,室外的环境都开阔了,再加上小朋友想把黑颈鹤送到云南去,内心是开心的,所以就变成了彩色。后半部可以说是一个他的想象或者说是梦。现实会冷峻一些,反而梦境是有色彩的。
导演帮:影片通过姐弟的旅途带出了父亲和他们之间的代际关系,您自己如何看待这位父亲和这两个孩子的关系?也带有地域色彩吗?
拉华加:他们的关系比较含蓄,也比较客观、冷静,甚至是有一些隔阂的,但不是我们传统意义上的隔阂,他们之间的隔阂很模糊,但是爱也在。 这对藏区来说是比较普遍的。我们在民族大学放映的时候,很多人都有这个感触,他们觉得父亲也是爱这个孩子的,只是他不会表达,不会把爱外露。 比如,鹤被人抢走了,他愿意去把这个鹤抢回来;包括后面他决定跟着两个小朋友一起去送鹤,类似这样的,就是父爱的表现。
导演帮:你们会希望通过这个影片传达一些关怀吗?
拉华加:我们希望做一个纯粹的影片,以一个小孩的视角出发去讲一个故事。他们找到了一个受伤的黑颈鹤,马上冬天了,它不能飞回家,孩子们同情他,想把它送回自己的家,他们觉得这是自己的一个任务,以一个小孩的视角出发,其实非常简单纯粹。
导演帮:您在创作的时候会如何处理这种儿童视角?和大人的视角有什么不同?
拉华加:内容上的话,儿童视角的话单纯一点,他们想事情也比较简单,和大人思考问题的方式不同。孩子觉得自己可以马上骑上摩托出发送黑颈鹤回家,但是大人会思考很多,这一路的种种问题等。这也是让这个影片成立的关键要素。
导演帮:影片从他们上路之后, 也带有一些公路片的元素。在取景的时候做了哪些准备?
拉华加:大部分是在青海拍的。如果按正常的线路,从青海到云南有一些距离,但我们拍摄的过程没有这样的成本体量去支撑这么长时间的转场。
导演帮:从《旺扎的雨靴》到《千里送鹤》,都是和儿童有关的影片,拍摄儿童是否会有一些天然的困难?您是如何和小演员合作的?
拉华加:每个演员的状态不一样。对小演员,尤其素人演员的话,给他们讲戏主要是状态和感觉。孩子们情绪的延续性很重要。 拍戏的时候,有时候拍的是室外的戏,有时候是室内的戏,顺序是打乱的。小朋友的话,他不会知道拍的是哪一场,哪一个场景。所以主要给他们讲的是每一场情境里具体的情绪。
导演帮:您和万玛才旦老师有多次合作,他也担任本片的监制,他对你有哪些创作上的影响吗?
拉华加:很多,不仅创作上,包括为人处世上,我也跟他学到很多,他和演员沟通的方式可能和其他导演不太一样,他不会在现场跟演员讲太多戏。他讲戏的话是单独跟演员聊他的这个角色,让演员进入很舒服的一个状态,这对我有很大的启发。
导演帮:那像这一次他担任监制的工作,对影片有做出哪些建议吗?
马海泉:有很多细节性的东西,最开始我们的剧本写了一些支线冲突,比如说盗猎、中毒等等。但是万马老师建议我们把这个线去掉,这样的情节会干扰主题,所以最后我们尽量让这个电影更纯粹。 其实原本我们的剧本创作过程也是以汉族的视角窥探藏地文化,从他的视角给我们提了很多沉浸式的藏地体验意见,包括影片的名字,原来影片名字叫《小鹤卓玛》,是万玛老师建议改成《千里送鹤》。
导演帮:马老师,您是一开始看到这个剧本就决定担任这个影片的出品、制片吗?
马海泉:以前我在藏区拍纪录片,对藏区文化比较感兴趣,后来有个做编剧的同学写了这个本子,我们就想把它拍出来。 尤其是玉树地震之后,出现了很多失去父母的孩子,再加上对黑颈鹤的了解,知道了黑颈鹤在藏族同胞心中是一个神鸟的地位,在格萨尔王传里也有这样的关于黑颈鹤的故事,它也是藏族生活的一部分。抱着这份怜惜与神圣感,便坚定了我的创作信念。
导演帮:这次拍摄遇到哪些困难?是如何解决的? 马海泉:主要是资金的问题。有好几度觉得可能做不成了,包括后来临近送审前,华加导演来北京机房说要改色彩,我们都很焦虑,来回踱步,后来发现他修改的意图是对的。再到后面片尾曲,其实已经没有资金做了,华加导演自己找了朋友来给我们演唱,他在这过程中也承担了很多制片的工作。
导演帮:您有特别喜欢的导演和作品吗?
拉华加:每个阶段不一样,比如在学校里面的话,可能关注的是阿巴斯之类的导演,他们也是一个有信仰的民族,这方面和我们有相似的地方。最近可能会关注《一次别离》的导演阿斯加·法哈蒂之类的,他在讲述一些非常当代的故事,包括生活反应。类型片的话,我也很喜欢昆汀等。
导演帮:有很多新人导演也希望自己能够去创作,对这样的一些群体您有没有什么个人经验或者建议分享?
拉华加:拍电影的话实践经验很重要,你现场学到的东西可能学校里学不到。 真的想拍一个片子的话,就多跟一些剧组,融入剧组当中才能真正学到一些东西。 我自己一开始也是当导演助理,然后当执行导演,做了几部影片的执行导演开始拍自己的剧本,都会有一个过程。现场的经验很重要,谢飞老师也说电影是拍出来的。
导演帮:影片上映对观众的反馈有什么期待吗?或者说市场的反馈?
马海泉:从我角度来说,这部电影很大的主题是陪伴,所以希望它能给一些家庭或孩子、家长带来启发,大人们能用一种“蹲下来”的视角走进孩子内心世界,关注孩子内心细小的东西,让孩子有个健康成长的空间,这是我的一个愿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