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手2024》选择用「直播」激活这一IP,夺回长视频完整叙事对于观众的吸引。一个经典IP和它背后的团队完成了一次自我更新,也炸醒了寂静多时的长视频综艺市场。
作者 | 赵 铭(上海)
监制 | 张一童(上海)
「歌手」有了新的录制场地。《歌手2024》的现场从广电大楼演播厅搬到七彩盒子F馆,这是芒果最大的演播厅之一,完全以音乐厅标准修建。
录制即将开始。观众被包裹在这个洞穴般的音乐界限,在演出开始前闪烁的黄色灯光下,等待着与歌手们的一场深度链接。
临近晚上八点,全场寂静,七声沉重地咚、咚、咚倒计时响起,沉浸感和紧张感随之而来。
或许因为漫长岁月带来的加持,观众澎湃的心情弥漫在各个节点:倒计时结束时站立发出的欢呼声;每一位歌手从「光之门」走出时潮水般的掌声;歌曲行进中,情不自禁扭动起的身体。
在传统草根选秀和明星真人秀交替的时代,《我是歌手》深度影响了华语乐坛、中国音综史,乃至综艺史。我们依然还记得11年前《我是歌手》第一季「歌王之战」的盛况:
3个半小时的直播打破了电视史上真人秀的直播时长纪录;直播开始后,微博两次宕机;全国12个城市的12个影厅同步直播《歌手》;台湾东森新闻放弃新闻播报,5小时全程直播决赛……
八届《歌手》让大量蒙尘明珠得以被大众所知,推动了华语乐坛的更新换代;对于音乐人职业性的展示和殿堂级的硬件设备,推动音综进入大片时代;开创的真人秀 舞台的模式,日后成为了音综的基本配置。
《歌手2024》舞台
暌违四年,《歌手2024》选择用「直播」激活这一IP,唤回观众对大屏的聚焦。一个经典IP和它背后的团队完成了一次自我更新,也炸醒了寂静多时的长视频综艺市场。
截止第二期节目播出当晚,《歌手2024》全网总传播量达到406亿次,相关话题在全网发酵。长视频再一次夺回了广义大众的注意力,并证明了,综艺作为社会情绪的集中展现,仍然有着无可替代的话题势能和内容价值。
探索新技术与内容的应用,也是洪啸和团队作为创作者的动力所在。「永远都是这样,一定会有新的技术能与用户产生更好的链接,然后创造出更加贴近大家的情绪价值。」
1.一场赛事
接到重启「歌手」IP的任务,两重担忧浮上《歌手2024》监制洪啸的心头。
一是节目还能找到歌手吗?从黄绮珊、邓紫棋到迪玛希,《歌手》节目曾经是多位宝藏歌手走向大众市场的直接契机。但在整个音综市场数以百计的节目,对歌手资源掘地三尺的消耗后,还有人可选吗?
二是观众还有兴趣吗?十年前的《歌手》是第一档音乐真人秀,从此开启中国综艺行业的新阶段,但在综艺新模式层出不穷、愈发多元的今天,一个停了四年的节目再重启,以前的方法还对观众有吸引力吗?
直播,是洪啸找到的创新抓手,也成为了一切创意发散的原点。
洪啸对直播形式的思考并不只因为《歌手2024》,可以追溯到更早的时候,「在被短视频等碎片化信息包围的时代,长视频内容要如何突围,争取到用户的注意力?」在他看来,只有直播的时效性、事件性,才能唤回用户注意力在大屏的聚焦。
也因如此,尽管面临操作难度提升、叙事性下降、演出效果受损等诸多问题,但洪啸和团队最终坚定选择了直播模式。他的判断在用户端收到了反馈,第一期节目播出后,有网友评论「通过直播和投票观看现场,复原了一种公共电视生活。」
《歌手2024》监制 洪啸
某种意义上,《歌手2024》也是洪啸寻找已久的,最适合做全直播形态的节目模式。
「竞技」是「歌手」 IP没有变过的底层逻辑,节目总导演张丹阳告诉我们,团队在前期筹备、宣讲的过程中,都将《歌手2024》类比为一场赛事——只有简单规则下的竞技,才最具有直播价值。
「赛事直播」意味着无论是参演者、线下观众还是线上用户,都同样面对着过程的不可逆和结果的不可知,这种近似身处同时空中的强沉浸、强互动是其他任何内容都无法达到的。
在过往的《歌手》系列节目中,现场观众是传递气氛的重要媒介,「是代替电视机前观众去共情的人」。大众听审导演会通过反复、多次的电话访问筛选出最有可能被竞演歌曲触动、做出反应的观众,这一方法在今天依然得到延续。只不过,通过直播镜头,歌手的当下反应也被更直接地传递给屏幕前的观众。
现场大众听审
第一期播出后,「那英 紧张」迅速登上微博热搜。「没有比直播更真实的状态了」。张丹阳说,它不是「秀」,它真实发生。一些网友提到,慢综处处都有,但能像《歌手2024》这样刺激的节目却不多。
围绕直播,一系列的模式和技术升级被用于让线上用户能更好地参与和互动。比如,云听审的增加,直拍镜头的提供,全民预测、揭榜等玩法的加入。
与此同时,线上用户的参与真实影响着节目进度,甚至成为节目戏剧性的重要来源,比如在第二期节目中,两组揭榜歌手的表演预约值迅速突破50万,开场便开启揭榜挑战,直接改变了竞演顺序。
「直播就是和观众建立当下的联系」,洪啸说。
2.新的故事
但选择直播也意味着,要放弃一些这个节目和幕后团队原本最擅长的东西。
综艺编剧概念和具体工作方法从2013年的《歌手》才被引入国内综艺行业,来展现每位竞演者的音乐人生和成长故事,真人秀是此前《歌手》节目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车上的采访、竞赛前的休息室备战、后台彩排、与对手交流,摄影机逡巡在歌手身边,满足了公众对其「幕后生活」的好奇,呈现出一个立体、有温度的「歌者」,也创造了一种娓娓道来、循序渐进的讲述感。
《我是歌手》第一季,黄绮珊在彩排中
但这些精心设计和编排的真人秀内容在直播中不得不缩减,带来节目气质的改变。「《歌手2024》和之前的故事气质有明显的区别。」张丹阳说。
这是一个更新也更极致的故事:「所有歌手齐聚在此,为一场one-take的残酷赛事全力以赴。」张丹阳说,每个人的状态高度紧绷,只能通过在场上用声音来「厮杀」获取接下来的通行证,更残酷,也更具冲击力。
这种叙事逻辑的变化,也影响着观众注意力的聚焦。
杭盖乐队
留下完美舞台,曾经是每一个参与《歌手》的歌手和工作人员的第一追求,也是最被大众讨论的方向。甚至耳帝等一批专业乐评人,最早正是从解读《歌手》每期舞台演唱技法起步。歌手也开始作为一种职业,被大众审视。
《歌手2024》不再提供额外修音的空间,直播突出了真实性,但也意味着不完美。这种变化甚至让洪啸本人都有过犹豫,直到第一期节目播出的前一天,在彩排现场观看歌手试音时,他仍在内心反复问自己:「做直播真的是一个对的选择吗?」
但显然,观众比他预想中更快找到了自己的兴趣点。比赛本身成为被讨论的第一顺位,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狂欢氛围。
在社交媒体上,围绕《歌手2024》展开的热点话题实时跟进。不止是歌手的表现,节目的每个细节,都可能会通过屏幕的放大,而被观众捕捉、解读。第一期那英观看Faouzia表演时的微表情,不仅成为席卷全网的话题热点,也带动行业歌手参与互动;第二期杭盖乐队主唱的手部截图则成了当周最热门的梗图,出现在不同场景的对话中。
但音乐性仍然被制作团队视为第一位。洪啸和团队也在对直播内容结构进行持续调整和优化,包括通过上场倒计时和后台的互动更好地展现歌手的「音乐人格」,也包括预留更多的真人秀互动空间。既展现歌手们的另一面,也留出一些篇幅,让场外观众的声音能够在节目中得到实时体现。
那英观看观众反馈
抛开话题性的成分,对好音乐的呈现,始终是歌手团队的立足点。洪啸和团队在着重思考如何在接下来的赛程中提高作品的品质,除了即将在第三期作为飞行嘉宾的亚当·兰伯特,「后续参与的歌手,实力也会越来越强。」
3.三代创作者
5月10日,《歌手2024》第一期播出。张丹阳发了一条朋友圈,她说「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
十年前,这个出生于1993年的女孩刚进入湖南卫视,就成为《歌手》团队的一员。不止是她,这个团队大部分成员参与的第一个节目都是《歌手》。
《歌手2024》总导演 张丹阳
对节目监制和工作室负责人洪啸而言,《歌手》也是他职业生涯中最重要的经历。2013年,他进入《我是歌手》团队,跟随当时的节目总导演洪涛。四年后,洪啸正式接棒洪涛,成为《歌手2017》《歌手2018》《歌手2019》和《歌手·当打之年》的总导演。
洪啸工作室的另一档音综《声生不息》在三年前推出,张丹阳因为出色的文案能力被观众称赞为「百万文案」,也是正逐渐走上前台的芒果年轻一代的代表之一。
得知「歌手」要重启,这位年轻的总导演的第一反应是紧张:面对这样一个曾经树立了行业标杆的经典综艺,我们能延续好这个品牌吗?
有着高度的稳定性、明确的代际感和对音综这一类型的持续深耕,跨越十年时间,《歌手》团队可能是我们能看到的传承感最强的综艺团队之一。《歌手2024》重启后,和张丹阳一样的年轻人如今是节目的主力,年纪最小的导演出生于1998年。
全直播模式对整体配合和流畅度的高要求进一步加重了执行团队的压力。「濒死感」,团队这样形容选择直播后的内部工作节奏。一场直播结束紧接着就是下一周直播的倒计时,此外还需要随时面临各种不确定性的发生。
长期合作下的高度协同和彼此信任,是工作得以顺利推进的基础。「我们对彼此的业务和审美有基本的信任,这样的工作方式会减少在内容创作上不必要的繁琐,执行起来也更加高效。」张丹阳说。同时打底的是一个流程分工明确的工作体系,「每一个人进入到这个体系,都能够迅速找到自己的位置。」
洪啸工作室合照
洪啸愿意把更多具体工作决策交给年轻的团队成员。团队里年纪最小的编剧负责沈梦辰的台本工作。这是一个连接舞台和后台的机动位置,情况随时可能发生变化。每到这时,他们都会优先询问该编剧的意见,再以此为基础,一起商量应对方案。
在团队中,洪啸对自己的定位是负责拉住大家的人。当团队成员的创意太过天马行空时,他是做评估可行性的人。然而实际上,关于《歌手2024》最难的决定几乎都是洪啸做出的——比如一定要做直播。
4.综艺的价值
《声生不息》第一季临近上线前,洪啸突然问张丹阳:「我们的节目和其他音综的区别是什么?」这句话在当时给了张丹阳极大的冲击,也成为她在日后创作过程中不断拷问自己的准绳。
「你要知道做一件事的价值和意义,这决定着你日后走的方向。对于观众来说,也回答了为什么一定要看你的问题。」张丹阳说。
《声生不息》是音综高度繁荣,走向细分和垂类化之后的产物。洪啸工作室抓住了全球华人情感共振的具体切口,在此之外,一些节目以说唱这样的细分音乐类型为抓手,一些节目则围绕歌曲等具体元素展开。
直播的形式创新之下,「真实」是《歌手2024》找到的与观众进行情感连接的一个落点。「直播是目前最能让大家去相信真实的一种方式。能感觉到大家希望看到真实,这个节目从音综的角度给了一个小切口。」
《歌手2024》第一期片头
多元共存是《歌手2024》的另一个核心主题。「我们要借助这个全民IP,呈现更多不同的音乐风格。不能因为一个人在大众层面没有更多的表达权和话语权,就剥夺他表达的机会。」邀请更多海外歌手,同样也是为了更好地实现开放、包容和交流。
张丹阳在节目播出时翻看了观众在社交媒体的发言,让她印象深刻的是大家对黄宣表演的两极化评价。「观众意见有冲突没关系,大家愿意表达是好事,至少证明,某些东西正在突破圈层化,走向更广泛的人群。」
在变化之余,《歌手》系列仍然有很多不变的理念穿越了时间。
从2013年的《我是歌手》开始,「做打动人心的音乐」被包括洪啸在内的历代「歌手」团队视为创作初心,至今依然被沿用。
此外,还有对音乐的尊重和对舞台的真实呈现——不仅如汪苏泷在《血肉》介绍片中所说,歌手的自由意志被充分尊重。节目中每一位乐手、幕后创作者的名字都会被标出。乐评人科尔沁夫曾表示:「这是个不太被注意的小细节,以前从未做到过。这是对音乐的尊重。」
这是在灯光、舞美、音响等具体硬件升级之上更本质的价值观支撑。洪啸说,「硬件不是为了炫耀,而是要让歌手和观众感受到这是最好的音乐现场,帮助观众作出最准确的评判。」
面对不确定性增多的综艺市场,作为创作者,从《歌手2024》开始,洪啸希望能继续研究新技术在内容端的应用,「技术会催生内容,能够跟用户产生更多的粘性。」
而对于更年轻的创作者,观众的反馈是张丹阳继续创作更多好内容的动力。「当你所做的东西被人看到,就会有更多的创作欲和表达欲。」
时间回到5月10日晚八点,《歌手2024》正式开播。一段湖南广电的俯瞰镜头像画卷一样缓缓展开,《歌手》过往参赛歌手的名字与画面一一浮现,音乐总监指挥乐队演奏起开场曲,史诗版的音乐似乎是现场观众澎湃心情的写照。
正是在借助直播的技术,共同聚首于荧幕前、与现场观众的欢呼声遥相呼应的那一刻,人们真实地意识到,我们渴望的那个Live Show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