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莉拉
内地的说唱节目迎来了第七个年头。
相比过去两年只有《中国说唱巅峰对决》的暑期档,今年说唱节目的赛道相对热闹了些。
先是爱奇艺《新说唱2024》因为诺米的爆红未播先火,“谢帝谢帝我要diss你”和“You know m3”的slogan引发全平台玩梗。
随后,优酷用说唱顶替了街舞攻占暑期档,与种梦音乐D.M.G联合出品的《说唱梦工厂》用周杰伦、王鹤棣的说唱节目首秀做足了噱头。
在这样的前期造势下,观众期待着两档节目在对打中创造热度新高,提供足够多的“乐子”。
然而,事实是两档节目都呈现一个“高开低走”的态势。目前《新说唱2024》赛程过半,《说唱梦工厂》第一场公演已经结束,两者在综艺市场都显得后劲不足。除了导师对选手的选择引起部分争议,关于舞台本身,在说唱音乐的受众之外,鲜有人讨论。
个中原因,不难理解。这两档说唱节目正面临着内外夹击的窘境。
在内,一个类型的节目走到第七年,必然要面对制作上的“七年之痒”。正如《新说唱2024》的一条豆瓣短评所言:“七年过去了似乎仍在原地踏步。选手也缺乏新意,大多数人仿佛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在外,短视频和社交媒体成为更适合说唱传播的土壤。说唱音综的必要性正在被消解。
有人笑言,比起踏踏实实录完12期节目的选手,“一轮游”的诺米才是这个节目的冠军。毕竟在节目封闭录制期间,诺米已经在各大音乐节和演出现场出现。反倒是还在录制的rapper为了节目取消了原本的巡演计划。
就说唱音综目前的表现来看,那些想走到“地上”的rapper,在节目里的投资回报多少有些不成正比。
或许回到“地下”,回到社交媒体和演出现场,还会是一种性价比更高的方式。
(文中洪晓、格林、西维、邓雷为化名)
高开低走,说唱音综在暑期档遇冷
《新说唱2024》5月4日开播,《说唱梦工厂》5月23日开播。同期有《歌手2024》《哈哈哈哈哈4》《开始推理吧2》《这是我的岛》《五十公里桃花坞4》等20部以上的平台头部综艺在播。
受限于题材,相比全民追看的《歌手2024》和受众群体更广泛的真人秀类综艺,两档以说唱为落点的节目显然没什么优势。
横向对比来看,根据骨朵数据上周综艺热度榜单,两档节目都进入了同期综艺节目的热度前15,但都处于中下游位置,热度明显不足。
纵向对比,在整个说唱音综的版图中,今年的这两档节目的表现就无法用“题材”的局限性来挽尊。
今年是说唱类音综的第7年,一年一度的节目上线,数据的对比更为直观。从目前的成绩看,《新说唱2024》可谓是这个系列中最差的一季,其数据观感和2021年的《少年说唱企划》相似。甚至在最高热度排名上还低1个名次。
即便有诺米的加持,开播首日站内热度达到了8951,但出道即巅峰,后续内容再未能让节目重回热度巅峰。
《说唱梦工厂》是优酷第一次尝试分“说唱”这块蛋糕。截至目前,《说唱梦工厂》的站内热度已经破万。同为热度破万的综艺,在市占率的最高排名上,《说唱梦工厂》比去年同处暑期档的《这!就是街舞5》要低1名。在这个档期,对说唱音综的尝试并未给优酷带来什么新的增量。
每年夏天都要上演一次的说唱音综热,在今年遇了冷。
短视频,说唱出圈的新路径
在今年之前,rapper想红,想在主流音乐市场占有一席之地,几乎只有参加说唱音综这一条路。
2017年,《中国有嘻哈》横空出世,使说唱成为现象级的流行文化。当时的热门选手如GAI、VAVA、JonyJ等现在都成了说唱类综艺的导师。
AI作图 by娱乐资本论
此后,爱奇艺每年都会推出一档说唱节目,逐渐形成品牌效应。尽管其他平台也陆续推出了自己的说唱节目,但没有一个能像爱奇艺那样形成综N代的IP。
“体感上热度最高的肯定是第一年的《有嘻哈》。” 资深说唱爱好者洪晓和格林不约而同地告诉娱乐资本论(ID:yulezibenlun),对于他们来说,《中国有嘻哈》仍是他们提起说唱类音乐综艺时想起的第一档节目。
“那之后的节目,我都看完了,但现在想来或许只能记住杨和苏的舞台。提起2017年,就会想到小青龙、辉子、JonyJ,想到GAI的《苦行僧》和TT的《头文字T》这种经典舞台。”
对于格林来说,看说唱节目最重要的目的是找到可以收录进歌单的歌曲,但近年来节目里出现的歌,能让他加进歌单的越来越少。而对洪晓来说,发现有趣又有才华的Rapper是她选择节目的首要原因。
某位说唱选手的经纪人邓雷告诉娱乐资本论(ID:yulezibenlun),一个节目有没有“出圈”,有两个判断标准:一是有没有产出“hit song(热门单曲)”,二是有没有“造星”。
然而,比起综艺,当下的短视频和社交平台似乎更能满足这两个标准。
《新说唱2024》在抖音上点赞量最高的舞台,是王澳楠EVE在阿卡贝拉阶段唱的《逐客令》。这位选手在第二轮的1V1环节便被淘汰,在后续的节目中没有露出。
这首竹笛和rap融合的中国风说唱在节目官方号上收获了102万点赞,选手自己随后发布的翻唱视频点赞高达237万。
和她同属“二轮游”的河南说唱之神,在节目播出第二天,发布了原创歌曲《工厂》的MV,因为电影感和歌词的现实表达,在社交媒体上引发了广泛讨论,他本人发布的微博转发破2.4万,MV在B站获得超660万次的播放量。
至于今年最红的Rapper,自然是节目里“一轮游”的诺米。截至目前,诺米的抖音粉丝数超过329.6万,视频的平均点赞数达53.8万。而《新说唱2024》官方抖音号平均点赞数只有2万。
人红之后,热单也随之而来。《谢天谢帝》这首diss曲的MV在抖音上已近100万点赞,在MV与歌词病毒式传播后,诺米本人发布的几条回应视频也都超过100万赞。
诺米已经发行的14首说唱作品也被翻出来。其中《枯木逢春》《阿普的思念(写给爷爷的歌)》这两首歌,被各大官方文旅账号转发和二创,变成热门曲目,后者在网易云的评论已破5万。
缺人的困境,靠“整活”解决不了
事实上,说唱在短视频的火热,还给这两档节目提供了选角思路。
尽管《新说唱2024》延续着一贯的“硬核风格”。今年仍有大量的“抽象”“整活”rapper 进入阿卡贝拉环节。
这些人大部分在节目前两轮被淘汰。真正走到后面的还是那些在说唱圈子里有一定声量和作品积累的rapper,例如已经拥有网易云和抖音热单的罗言、本就是《中国新说唱2019》全国四强的新秀,以及在说唱圈拥有众多粉丝的OG Icepaper等。
“很多人把《新说唱》比喻成rapper的一场高考,在这边考试的rapper至少都是高中生水平的。”洪晓向娱乐资本论(ID:yulezibenlun)直言,即使选手质量一年不如一年,但这个节目里rapper的水平还是超出同类型节目一大截。
为了做出差异,《说唱梦工厂》主打“平凡人追梦”。选手的初舞台与故事线的塑造更像《中国好声音》这样的传统素人选秀节目。
首先,在选角方法上,《说唱梦工厂》的制作方大千影业和种梦D.M.G重启了电视选秀常用的海选模式。报名选手经初步筛选后收到海选资格,到不同城市的海选站点参加线下面试,面临淘汰和复活赛。从去年10月到今年4月节目正式开始录制,整个海选持续半年时间。
参与选手工作的节目导演西维向娱乐资本论(ID:yulezibenlun)透露,在选人标准上,《说唱梦工厂》更多元化,“除了一些和说唱强相关的选手,还有很多看上去并不刻板印象的rapper。”
这个标准让节目组把目光投向了短视频平台。一些拥有鲜明人设、强故事属性,并且自带流量的抖音网红成为节目的重点选手。
例如通过翻唱《电梯战神》《麒麟》等说唱歌曲走红,拥有155万粉丝的“全职妈妈”大碗姐,以及翻唱韩团歌曲在抖音有262万粉丝的“音乐学校校长”文社长。
只是,网红选手的加入,也没能扭转说唱音综的颓势。
播出之后,《新说唱2024》被评价“选手炒冷饭”“舞台同质化“”没新意”。《说唱梦工厂》则被批“选手实力参差不齐”“舞台质量不过关,到隔壁海选都过不了。”
这些差评的背后其实指向同一个困境:说唱生态中有实力的“新血”太少了。
一方面,说唱圈产出优质新人的速度跟不上节目选人的速度。
从《中国有嘻哈》的爆火开始,每一年都有来自不同平台的说唱综艺产出。2017年到2020年,《新说唱》系列持续了4季。2020年后,芒果tv《说唱听我的》、腾讯视频《黑怕女孩》、b站《说唱新世代》等节目都延续了选秀模式。
“前3季节目选出来的都是已经沉淀了很多年的人,这群人已经被选得差不多了。现在好多选手都是看这个节目成长起来的,还没两年,东西也不多,更别说每年都要选一次,哪有这么多好的选手给选。”
洪晓身边有很多和她一样,因为看节目喜欢上说唱的朋友。他们会在音乐平台上发表自己的音乐作品,每一年都会试着报名说唱节目。往年无法入选的朋友,今年有好几个都入围了海选,“能明显感觉到标准放宽了。”
另一方面,说唱圈这些年更像是一种虚假繁荣,做说唱的人只增不减,但说唱音乐整体的质量却在下滑。
事实上,每年报名节目的人都络绎不绝。一位从事过说唱节目选角的导演告诉娱乐资本论(ID:yulezibenlun),一个节目选角开始之后,报名邮箱里往往能收到几千份报名邮件。但最终能选出来参加海选的,不过只有报名人数的1/10,其中能留下来进入后续节目录制的只有几十人。
在邓雷看来,现在的说唱音乐几乎没有门槛。去年年底他参与了CSC厂牌对2023 Cypher的新人选拔,与音乐组听了40、50个人的歌,最后也只选出了7、8人。“rapper不会唱,可以挂电,不会写,可以用 AI 编,或者在网上找一个beat,套着词就唱了。”
“作品没有,创作能力也不行,你还能期待什么好的说唱舞台。”他感慨道。
离开综艺,回到说唱本身
选手不够出彩,赛制本身不具备讨论度。两档节目只能选择在导师身上下功夫。
《新说唱2024》《说唱梦工厂》并列成为所有说唱节目里导师人数最多的节目,两边各8位导师,分为4个战队。
在《新说唱2024》,诺米diss谢帝的爆火以及范丞丞加入的争议,一开始就把所有人的讨论点集火在导师身上。《说唱梦工厂》在常驻的8个说唱导师之外,还跨界请来了周杰伦和王鹤棣。在节目前期宣传中,这两个人成为最重要的营销点。
作为某选手的经纪人,邓雷参与了其中一档节目的录制。他认为节目剪辑在内容的偏重上有问题。现场看到的部分还不错的舞台没有成为剪辑重点,而是将重点放在了导师之间的冲突上。
在微博热搜上,导师相关的热搜占据两个节目的一半以上,选手相关的热搜只有1/4不到。
“其实大家现在也没有这么天真了。”邓雷告诉娱乐资本论(ID:yulezibenlun),在他看来,以现在说唱节目的质量和热度,对一个选手的加成也是有限的。
在今年音乐节市场受冷的状态下,更多rapper寄希望于巡演的分账来挣钱。“对于我的艺人来说,参加这个节目最重要的目的是展示作品,提高一点流量,这样对之后巡演票房会有利一些。”
但对曾经出现过的,参加一个说唱音综就能现象级爆火的可能性,邓雷已经不抱希望。
对一直关注说唱音综的观众来说,现在的节目处于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状态。
“我今年都没看《说唱梦工厂》,基本是在网上看的卡段,《新说唱2024》只看了舞台纯享版。”洪晓告诉娱乐资本论(ID:yulezibenlun),因为没有吸引她的节目内容,她已经选择不再看节目正片。
沿用7年的同一个模式、质量下滑的舞台、实力参差不齐的选手,让音综观众们产生了审美疲劳。这是今年看似热闹,实则冷清的说唱音综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但好在“说唱”这件事本身,并未因为音综的遇冷而遇冷。
哪怕并未变成综艺舞台,像《工厂》《枯木逢春》这样有现实意义的说唱曲目,也在短视频和社交媒体的传播下被更多受众听到。
让中文说唱离开综艺节目的框限,在被市场过度娱乐化、商业化之后,重新开始审视内容的表达,这或许才更符合说唱文化真正的内核。